黄公望、吴镇、倪瓚、王蒙这四位我们用了整整三 个专埋篇幅。“元四家”确是山水画上最權眼的明星， 而他们的皴法主体都是披麻皴系统的，披麻皴庶几可 当文人山水画的命脉。“元四家”树立了文人山水画的 典范，其实是用披麻皴程式化解其它皴法程式，以出 类拔萃的个人风格，为同样出类拔萃的山水画时代树 立了里程碑。尽管“元四家”中的后两位到明代还保持 着旺盛的创作力，并且有些惊世骇俗的隹作都成于洪 武年间，然而，倪瓚、王蒙的元代风范与明代确有隔世 之感。倪瓒的简练,符合了他洁身自好的人生,他愈简 而愈显其孤介超拔，他的影响很大，但这种影响仅仅 限于声誉名望；明代江南以有无（倪瓒的画）分（门庭》 清浊，他的画已经成为淸门故家的标识；而他的画的 追随者几乎没有；是敬？是畏？敬和畏的原因当然是无 法学，无法学的原因是倪瓒的横线皴已臻极致，不易 变化，不易发挥；在倪瓒面前怯步者一般都投向王 蒙。王蒙的笔法很精到，风格也超拔脱俗，他貌似孟 浪，却静穆在里，他叱咤着笔墨的风云，一挥手有千军 万马奔腾而能指挥若定，他的热闹，他的丰富是他极 为雅致的笔墨作淋漓尽致的发挥。王象有追随者，而 且很多。同时代的赵原、陈惟久，就是深受王蒙影响 的，他们也同王蒙一样人明后，依然很活跃，却保持着纯正的元代画风。 赵原是王蒙同辈的朋友，他的上海印刷公司与王蒙相似，是出于对王蒙画艺的着迷，这是王蒙的影响力，赵原 和倪瓒交往密切，他不从倪瓒而事王蒙，隐隐约约地 反映出王蒙笔墨的可被接受性和他的潜力转到他人 身上后的可变性。赵原对王蒙那种扭曲的披麻皴有他 自己的理解；王蒙的被笔圆浑中参和着爽利，厚重间 夹带着松灵，游丝玻和牛毛皴并用，就显出他对皴法 变化的非凡造诣；赵原的理解也许是想拉开和王蒙的 距离，也许是性格使然认为复杂不适合于他；所以，赵 原从王荣的皴法中趋简，只图痛快而不思沉着，结果 詖线不是减少，反因缺少变化而给人一种重复单调的 感觉；赵原画树，也往往重复着单调，与王蒙主次明 确、丰富多采的树法相去甚远。纵使赵原与王蒙比有 种种不足，但他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可能知道自己的 不足而在笔墨上无心追攀，因此，采取简化以期在笔 墨上拉开些距离，表明自己并不步趋王蒙，有点“此地 无银”的傻相。同时,他认为聪明的是置王蒙的高山大 岭，层峦叠嶂于不顾，以小录，以平远之景来标示自己 的独特，其实，这也成不了赵原的特色，只不过一种程 式化的笔墨装配在另一种程式化的构图里而已，搭配 得不好，反倒不伦不类，露出他在王蒙和倪瓒夹缝里 生存的窘态。但是,话又要说回来，大概是朋友间的交往多，耳濡目染的缘故，其基础还
在行将结束元代披麻皴系统之前，再拾些遗漏。 冷谦的名宇，看起来有点生疏，流传的画稀少，行 状也鲜有人知，其实他是个在当时很知名的道教徒，和 黄公望交往颇密，然而他的画却和黄公望迥异。（白岳 图〉，是一件极可称道的作品，画的是被称之为白岳的 皖南名胜齐云山。该图笔法老辣苍劲，意境高畅；山石 的画法别具一格，与元代其他山水画家不同，他画山石 轮廓被染和留石并重，阴阳向背殊为明显，峰峦云气， 呼之欲出；近景的老树、竹木也很有特色。从他那种干 毛而又清劲爽利的笔法，那种微烘轻染中见滋润的墨 法，那种在众多的形象、众多的有棱有角的山石的描绘 中能使画面统一的空间把握，可以看出他是位非凡的 画家。而且,基于他的个性，基于他对山水画的审美程 度，他的画与众不同，.表明他谙熟笔墨以及笔墨的发 挥，如果他多留下些作品，也许能和黄公望比肩，至少 不在方从义之下。张舜咨的〈古木飞泉图〉，是一幅山 水小景，突现在观者面前的是两株大树，一枯一荣，后 有小树枯木作陪,树干的画法,细皴带有烘染，是董、巨 画法,树的枯枝却作李、郭的画法,线条流畅劲挺，神采 奕奕；山石纯用披麻皴，又回到了董、巨的规范之中。 可见元代山水画家在董、巨和李、郭间没有分明的壁 垒，朱叔重的（春塘柳色图〉，依依的杨柳，微风中轻动 的芦苇以及茅屋竹篱、水边木桥、小径细流、平坡浅草， 令人想起北京的赵令穣。该图笔法细劲绵软，风姿飘 逸，柳树后、水塘边的土坡作披麻皴显然与赵令穣有 异,这块土坡的披麻皴画得很结实和其它地方的少皴， 以勾勒上色略擦或略点有所不同，但它在整个画面中 的提纲挈领的作用也是不言而喻的。元代的披麻皴已 深人画家的心，高克恭用披麻皴来支撑米家云山，折服 了众人；朱叔重在赵令穣的情调里，添了一个披麻皴土 坡，也获得了风韵十足的效果。庄麟是个以画为生的 专业画家。在元代，这样的画家很多,但元代是文人画 家的天下,知名度高的,多数是文化素养很高的业余画 家。其实，庄麟的文化索养也不能说不高，他能诗文， 善书法，上海印刷厂, 又有专业画家的绘画功力，并非等闲之辈，然 而却是名声不显，作品流传也少。〈翠雨轩图〉可以说 是庄鳞的佳作，该图树木扶疏于草屋周围，草屋就是图 画的主题一翠雨轩。草屋在水边的平坡上，一座小木 桥通向远处,桥上有高士踽踽而行，远处一片空白却有 烟水迷溁状。草屋前的树木二棵，线条流畅，笔意飞 动,极意天趣,屋后的丛树，画得略简而倍有生气；树叶 以墨点为主，兼有圏勾，点侧横直随意，虽疏而有朴茂 幽深之慼；坡石有秀美的长线条,深人浅出，浓高淡低， 铍法披麻也横直随意。整个画面简约却琳琅满目，美 不胜收。从该图中可以感觉到’庄膦是个很有天赋的 画家,这幅(翠雨轩图〉和同类题材的名作朱德润的相比奄不逊色，较上述的赵原《陆羽烹茶图〉要胜出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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